1994年8月22日,两名隐退的音乐人Bill Drummond和Jimmy Cauty飞往紧邻苏格兰西海岸的内赫布里底群岛朱拉岛。随行的是一位摄影师、一名记者(《观察家报》记者Jim Reid),还有一捆捆紧紧包裹在塑料袋里的两万张50英镑的钞票。整整100万英镑(相当于今天的150万英镑或250万美元)。据说,Drummond和Cauty为凑够这些钱已取出了全部存款。
第二天一大早,四人来到一个偏远的船屋,屋外大雨倾盆,Cauty和Drummond将这些钞票堆成一小堆,其他人充当见证人。Drummond和Cauty从每一捆中抽出一张50英镑的钞票,用打火机点着,扔进钱堆,其他的钱也被点燃了。有几沓现金太厚,没点着,他们就每次抽出三、四张钞票,揉成一团,扔到火上烧掉。整个过程持续了数个小时。
太浪费了!
你是不是这样想的?其他很多人也这么认为。作为赫赫有名的The KLF乐队前成员,Drummond和Cauty的这种做法引起了公愤。他们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一种艺术表现方式。但艺术界却不这么认为。在大部分人看来,无论是受到艺术的驱使,还是为了赢得关注,或是由于摇滚精力过剩所致,Cauty和Drummond的做法都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。Jim Reid在《观察家报》的文章中描述了自己目睹的一切,结尾列出了100万英镑可以买到的东西,比如“在卢旺达,可以买到2,702个救助包,供810,810人使用”,“对于流浪者来说,可以让68个家庭在伦敦的住宿加早餐旅馆(B&B)住上一年,如果是在伦敦市外,则可以惠及106个家庭。”
Drummond和Cauty曾作为嘉宾参加过由Gay Byrne主持的爱尔兰电视访谈节目“深夜秀”( The Late Late Show),当他们谈及自己的“艺术”时,大家的反应却充满敌意。Byrne的提问非常犀利,现场观众也对这种毫无意义的破坏行为表现出愤怒情绪。难道他们就不能好好利用这笔钱吗?Drummond辩驳道:“如果我们拿这笔钱去造游泳池、买辆劳斯莱斯,大家就不会觉得这么生气了。正是因为我们把钱烧了,大家就有些生气。我知道,这种事情说起来有点老掉牙,而且并没有说服力,大家都在说应当拿去做慈善……我们烧掉这些钱,并不会导致世界上少一块面包、少一个苹果,任何东西都不会少。唯一缺少的不过是一堆纸。”
此时,Byrne提出反驳称,如果他们能够合理地利用这些钱,世界上就会有更多的苹果和面包。观众对Byrne报以热烈的掌声,却在Drummond准备继续说话时开始起哄。
你是否要说Byrne错了,Drummond才是对的呢?我猜对了吗?
你确实可以这么说。看待这件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,询问一下英格兰银行印刷100万英镑来替代Drummond和Cauty焚烧掉的英镑需要花费多少钱?基于我从英格兰银行(相关人员对此有点闪烁其词,只说每张钞票花费“几分钱”)收集到的数据以及美国联邦储备局发布的信息显示,印刷20000张50英镑的钞票花费不超过2000英镑。当Drummond说他的论点“并没有具有说服力”时,他错了,因为他的论点十分有说服力。而当他说他丝毫没有浪费面包或苹果,浪费的只是纸张时,他完全正确。他和Cauty所造成的一切浪费不过是价值2000英镑的纸张而已。
事实上,Drummond和Cauty远不是在无谓地浪费本可以给与贫困者的资源,而是给他们的每一个同胞送了一个小礼物。人们不应感到愤怒,而应该感谢他们。
感谢他们?为什么感谢他们?
让我们想想每次英格兰银行增印纸币时会发生什么。如果对商品和服务的需求不能与潜在的供给(而且价格粘性阻止市场做出调整)相匹配,那么多出的钱就意味着对同样价格的现有资源的需求增加。但是如果市场上的商品和服务供不应求,那么价格反而会升高。
在相反的市场情形下,如果Drummond和Cauty在一国经济已遭受需求不足时焚烧钱财,他们会使该国经济形势雪上加霜。(即使如此,英格兰银行仍可以随时按动印刷机按钮来挽回损失,所需的不过是几千英镑的印刷费而已)。但是如果Drummond和Cauty在经济处于供需平衡的情况下焚烧钱财(这种情况更可能发生),其产生的影响说起来很简单,那就是该国的平均物价会降低。
必须承认的是,物价不会降低太多。Drummond和Cauty焚烧了100万英镑,而当时个人和公司持有的纸币和硬币总计达180亿英镑。这个数字每个月还以数以亿计的差别上下波动。所以Drummond和Cauty“艺术行为”的影响可能是察觉不到的。当然,总体上还是会有一些影响:价值180英镑的东西平均价格会因此降低一分钱。通过减少100万英镑的货币供给,Drummond和Cauty使物价稍微下降,从而有效地将100万英镑分发给世界上每个持有英镑的人们。
Drummond没打电话向你收电视培训的费用真是太可惜了
我很怀疑这在当时会有所帮助,这个论点是违背直觉的。根本问题是,我们看待钱财时,本能地想到的是个人购买力,即我们可以用那些钱买到的东西。但是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看,事情并不是如此。Drummond和Cauty破坏了他们价值100万英镑的购买力,但是他们并没有破坏价值100万英镑的社会资源。从逻辑上讲,如果你破坏的是自身购买力,但不是整个社会的购买力,那么你一定是将自己的购买力分发出去了,而这正是Drummond和Cauty做的事情。
如果要掌握一国经济大权,你就必须跳出这种直觉习惯,不能将财富看作是“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”,虽然对于个人来说是这样,但对于社会来说却并非如此。正如PJ O'Rourke曾经说过的那样,微观经济学与你没有的财富有关,而宏观经济学与政府没有的财富有关。这完全是一种不同类型的财富。
TimHarford是《金融时报》资深专栏作家,也曾在《男士健康》、《时尚先生》、《福布斯》、《纽约杂志》、《连线》、《华盛顿邮报》、《纽约时报》、《卫报》和《星期日泰晤士报》上发表过文章。
他的著作包括The Logic of Life, The Undercover Economist 以及Adapt, Why Success Always Starts With Failure。Harford还是牛津大学纽菲尔德学院(Nuffield College)的访问学者,也担任英国广播公司第四电台著名节目Moreor Less和PopUp Ideas的主持人。
本文节选自Little Brown出版社出版的《卧底经济学家反击战》(The Undercover Economist Strikes Back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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